苦涩合影

岁末是全家欢聚的日子。

这年岁末却是这对夫妻四年后的第二次相见，相约而来是为领取离婚调解书，这天也是母亲和孩子合影的日子。

还记得那天，当他们夫妻在法庭初相见时，已形同陌路，他们已经忘却了当年的山盟，更忘记了当初是不顾双方家人的反对才走到一起的历程。而现在沉淀了四年的怨恨已将所有的美好化为烟云，只剩下了指责的刀锋剑语。因爱曾经海誓共渡人生，如今带着恨分离，孩子成了唯一共同的牵挂，他们都不愿舍弃，他们清楚孩子需要爸爸，也需要妈妈。父亲曾想劝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一起回家，母亲却是铁了心，当明白，由于自己四年的离开，已不可能将孩子带走时，同意孩子继续跟着父亲。在这四年里，她曾多次去看孩子，但孩子的父亲及其家人担心孩子被带走，根本不让接近孩子，她只能远远地看看孩子，孩子也只是远远地朝她笑笑。也许意识到这可能是和孩子相见的一个机会，母亲再三恳求一定要和孩子照相。父亲气恼地说：“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，没必要见孩子，更没必要和孩子照相。”只是在听取法官的劝解后，父亲才勉强同意了照相。

下午三点刚过，父亲带着一个六、七岁的男孩到了法院，孩子与父亲非常像。孩子一进门就说：“我妈不管我，我不和我妈照相。”法官问道：“谁说你妈不管你？”孩子转脸望着父亲坚定地说：“不和我妈照相。”法官要求父亲给孩子说说。父亲蹲下身对孩子说：“你要听话，和你妈好好地照吧。”孩子仍坚持说：“我就是不照！”父亲说：“好好听话，就和你妈照一张。”正说着孩子的母亲拿了一双新手套走了进来，看到孩子便流下了泪，要将手套给孩子戴上，孩子把手背在身后，眼睛看着父亲。父亲面无表情地说：“就戴上吧。”孩子才伸开双手戴上了手套。

孩子的父亲出去了。

母亲将孩子揽在胸前问孩子想吃什么，还想要什么东西，孩子偎在母亲怀里给母亲说着，并用小手为母亲擦泪，母亲哭的更历害了，孩子茫然地在母亲的怀中，小眼睛中似乎也要涌出泪。法官提醒道：“你还要照相。”母亲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，松开了双手整理了一下头发，走到墙上一面小镜子前面擦了一把眼泪，又把额头的头发往后捋了捋。孩子的父亲走了进来，孩子走到父亲跟前，拉着父亲的手看着母亲。

法官联系的摄影师来了。母亲拉起孩子的一只手，孩子拉着父亲，三人走到屋外，父亲对孩子说：“今天你和你妈照，过几天我和你照。”孩子看着父亲不知所措地松开了小手，跟着母亲走，却还回头看着父亲。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小伙伴们的照片里，一边是爸爸，一边是妈妈，而自己的爸爸、妈妈却不愿意一起照呢？法官希望孩子的父母为了孩子照最后一张全家福，但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拒绝了。

岁末，天寒劲风雪欲飞。母亲为孩子轻柔地整理着衣领，泪眼紧紧望着孩子，生怕孩子转眼就不见了似的。孩子站在哪里任由母亲忘情的抚摸着。摄影师喊道：“站好了，笑一笑。”孩子靠在母亲胸前露出了甜甜的微笑……

母子短暂的相聚成就了母子永恒的相依，孩子的微笑却画圆了分离的句号！

也许作为母亲不该选择离婚，但做为妻子也无法承受已经毫无信任可言的婚姻啊！

这位母亲选择了离婚却无奈地承受起母子分离的伤痛，这位父亲没能挽回一个完整的家，身边的孩子会让他感到些许的宽慰，但孩子却只能跟着父亲回到没有母亲的家！

人影淡去，情景依然，只留下了苦涩的合影、苦涩的味！

（作者：两当县人民法院民一庭庭长）